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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P06.久違的舉杯共斟X傷疤的王子

 

「诶?這麼快就整理好了。」火田從階梯上站起來,隨手把一個小女孩臉龐的俄羅斯娃娃放回樓梯間的紙箱上(大概是隔壁鄰居堆放在樓梯間的雜物之一),隨著我踏進家裡的玄關。

「嘿──好樸素的裝潢呢……」火田環顧這個一點女孩子味都沒有的家,褪色的白色油漆、房裡只有書桌、茶几、床、一台小電視,衣櫃只是房東留下來掉漆的灰色五斗櫃。只有廚房的咖啡壺、各種尺寸的馬克杯、手搖磨豆機擦得雪亮、整齊的排成一排。

「我……不喜歡有視線的東西,所以盡量不放多餘的東西。」距離上一次有朋友來我家拜訪,是多久以前呢?我害臊的為自己貧乏的裝潢品味辯解。沒想到火田鼓勵的說:「我也一樣,房間除了書什麼也不放。」

「可以讓我檢查一下嗎?所有地方。」他踏入房間,從包包裡拿出橡膠手套戴上。

「先從浴室……」火田走進浴室,浴室只有一個馬桶、一組帶著梳妝鏡的洗手台、乾溼分離的澡間的空間。他拉開拉門檢查落水口、小心地把落水口的蓋子翻起來。

「有螺絲刀嗎?」

「你會找針孔?」我手忙腳亂的遞出一把十字形螺絲刀,

「不……以前裝過,所以大概知道會裝在哪裡。」火田把螺絲刀伸進落水口,像是在挖東西一樣轉著螺絲刀。攪出一串毛髮……應該是我洗澡的時候掉進去的。

「為什麼裝過那個?」我小心翼翼的問,以前裝過針孔跟竊聽器……難不成火田其實家裡是開徵信社的嗎?

「因為我曾經想殺一個人,我需要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擬定殺人計畫──開玩笑的啦,我只是在維基百科上看過而已。」火田的揮揮手,表示落水口沒有問題。接著目光落在洗手台上有基座的圓形化妝鏡。

「這個是房東的嗎?」火田抓起化妝鏡的脖子,圓形的鏡子有兩面,一面是普通的鏡子、另一面是會把臉部放大的鏡子。相較於脖子,鏡面顯得異常厚重。

「恩……房東留下來的。」

「房東是男生還是女生?」

「我親戚,我姑姑的房子。」

「哼──」火田不斷的翻轉那面鏡子,不發一語放回洗手台上、宣告浴室檢查完畢。再來從房間的衣櫥、冷氣機、日光燈、廚房的冰箱、水槽……每個角落都檢查了一次,幸運的沒有找到類似針孔或是竊聽器的物件存在。但是火田卻不這麼想……

「沒有找到,就等於問題又回到原點了……」陷入回到原點的困境,他靜靜地靠著床坐著……把玩著手上的原子筆(不太順手的轉著筆,還從手上掉下來好幾次)

「我想應該不會有人來裝東西的,畢竟很少有人來我家裡。而且我每次回家都感覺不出有人來過……」

「那是因為姊姊家裡太亂了吧?」火田掀起床單下擺──床底下擺滿我去CWT搶購回來的精神糧食……

「等等等等一下,那個是……我、我朋友寄放在我這的──」

「不用那麼慌張的解釋啦,都是成年人了有一兩本小黃書是很正常的,不過藏的手段還是用心一點考慮會比較好喔。那麼我先回去好了,我家其實意外的離這裡很近。有什麼事情就打電話給我───」怪不得他很清楚捷運站出口的位置──我心裡想著。火田站起來伸伸懶腰,背上包包準備離開。

诶?火田是真的要離開嗎?

「等等,」我連忙拉住他的衣角,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做。

 

「你可以……今晚…留下來陪我嗎?」舌頭結結巴巴的,臉紅的像顆剛摘下來的蘋果。我知道大人說這種話有那方面的意思,知道自己不該像小孩子一樣任性;對方還是比自己更小的小孩子這我也知道。

心想反正只是說說而已,火田肯定覺得:『大姊姊是變態嗎?』

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怪怪的了,他肯定也會覺得我很奇怪。

火田愣了一會兒,歪著頭思考著什麼……下一秒,腦裡活像閃過一個驚嘆號。

 

「好啊,反正機會難得要喝一杯嗎?」火田閃過一抹邪惡的微笑,即將做一件壞事令他雀躍不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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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呼哈………」兩個人舉起裝著褐色、浮上純白泡沫的液體一飲而盡。晚上21:00,上一次用有薪假做了些什麼?為什麼請假?我早就不記得了。鐵定是做了很無趣又很無聊的事情所以才會什麼印象都沒有吧?

我現在做的事情事後想起來,肯定會成為不想回憶的黑歷史之一。25歲的成年人邀請未成年人在自己獨居的小家裡歡樂暢飲,這絕對是有問題的。

火田咚咚咚的跑出去,帶回一打的啤酒、魷魚絲、火焰骰子牛肉、章魚丸子,甚至連晚飯都一起買回來。微醺的狀態下不禁好奇火田的家人到底是怎麼樣的人?會教出像火田這樣子14歲就能跟大人喝酒的小孩子,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開口問:「火田君,你家人都不會擔心你在外面跟陌生人住嗎?」

「有跟他說我住在朋友的家啦,而且他常常不在。阿,順帶一題,我是跟著親戚住的,爸媽什麼的早就過世了。」

「難怪──瞬瞬看起來比同年齡的小孩子還要早熟。」我又喝了一杯啤酒,酒精的作用下我開始語無倫次的叫他瞬瞬。

「沒有啦──是其他同年的小孩太幼稚了。姊姊的夢想是當咖啡師嗎?」火田看書架上的咖啡雜誌問,

「對呀,我想要在民生社區那邊開一家自己的店。像是電影36個故事一樣,一邊泡咖啡邊聽客人們的故事。然後要是有個攝影師會在店裡面貼自己的作品就完美了……我笨手笨腳的,很不會拍照。買了一堆攝影工具卻不會用……」我伸手指向寫著:『攝影工具』的紙箱,喝乾杯裡的啤酒。火田像是察覺到什麼一樣,立刻替我斟滿第三杯啤酒。

「姊姊要看DVD嗎?」火田從櫃子裡拿出電影──屍素列車的藍光DVD。我一直不敢一個人看可怕的電影,所以買了之後就一直被我束之高閣。不過火田為什麼會知道我把DVD擺在那裡?算了,無所謂啦。

 

殭屍不斷的從意想不到的地方賣出來,列車上的乘客都莫名其妙地變成殭屍。配樂不對的抓緊觀眾的心臟,嚇的尖叫出聲音…………以上是火田的狀況。

「等等等等等,為什麼那裡有──危險啊!!小蘿莉不要死阿!!呀───」

火田也有像初中生的一面,現在他嚇的躲在我背後、遮住眼睛不敢看下去。他超級怕鬼、殭屍的,我情不自禁的想捉弄他幾下,索性在有血腥畫面的時候叫他認真看,然後細細的品嘗他受到驚嚇的有趣反應。

終於電影結束,開始跑工作人員的名單。火田疑似受到過多的驚嚇去了廁所,我一個人從光碟機拿出DVD……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呢。好懷念住在家裡、跟閨蜜同住、吳銘世還住在這裡的時候也常常這樣一起看恐怖電影,聊著未來我的咖啡店的裝潢、哪裡要擺上他的攝影作品──

「咦……」寂寞像潮水一樣從我的心裡湧出,淹沒我脆弱的理智線──化為淚水從雙眼溢出。

「嗚嗚……」有什麼東西滑過我的臉頰……難道事到如今我才在後悔嗎?

「美玥姊姊,怎麼了?身體哪邊不舒服?」火田見我不對勁,慌張的掏出手帕擦乾我的眼淚。我哭的樣子一定很狼狽,吸著鼻涕的我還是把啤酒往嘴裡灌。打開話匣子:

「嗚嗚……銘世一點都沒有不好,我一點也不想跟他分手……但是我不想看到他為了我放棄當攝影師的夢想。自從跟他分手,狠下心換了門鎖把他甩到門外之後就沒有一件好事。我……不想要……他因為顧慮到想要結婚的我才去找工作……」

「好了好了,別說了。今天先睡覺吧?休假才第一天就開盡全力可不好喔。」

他的左手小小的、還有紫色的傷痕摸起來粗糙粗糙的,但是摸我的頭不會感到不舒服。感覺不到男性赤裸飢渴的性慾,我們的年齡彷彿顛倒了過來……我才是孩子,火田是大我好幾歲的老師或者有父性的長老?

醉意隨著時間淹沒我的大腦,匆匆的卸了妝、隨便的沖好澡,就只穿著睡衣大字形的躺在床上。然而熄燈之後,剛洗完澡導致大腦在黑暗中異常的清醒。

「我不想睡!!陪我說話!!」我任性地抓住火田的手,阻止準備打地鋪的他。

「你今晚睡在這裡!!」拍打著床的旁邊,我捲起棉被表示空間還足夠的很!!大姊姊陪小孩子睡覺沒什麼奇怪的吧?

「姊姊,我好歹是個男的……」火田靦腆的轉著手指,嘟噥著。

「囉嗦死了!!我說可以就可以,這個家我最大!!」我嘟著嘴把火田硬拉到我旁邊一起躺下,沉默的片刻我們感覺到彼此規律的呼吸、身體的溫度。跟一個陌生人睡在同一張床上他也在緊張吧?

「說個故事給我聽……現在你是咖啡店的客人。我是老闆……」我醉眼惺忪的說,

「恩──什麼故事都可以嗎?」火田並不排斥,我隨意的點點頭,老實的等待火田深深吸一口氣,娓娓道來他的故事:

 

『很久以前,有一個存在於翠綠的草原的王國。那是一個沒有戰爭、沒有天災──受神明庇護幸福國度。國王與王后生下一位性格木訥、天性善良的王子,王子深信自己必定會繼承父母的意志、延續王國的和平。

然而命運無情而殘忍,一場無名的烈火像張牙舞爪的巨龍一般──無情的燒毀王國的綠草;樹木宛如火炬一樣染上深紅的烈焰。烈焰彷彿連同天空也想一併燃燒殆盡,竄燒的速度之快王子沒能拯救任何一人,甚至自己也遭到烈焰吞噬。

 

經過不知道多久,王子僥倖的撿回性命。他的故鄉早已化為一片灰燼,因此鄰國的親戚所收養。王子變得更加木訥──用陰沉形容可能更加貼切,他的眼睛產生了某種異變。王子可以看見靈魂的火焰,每一個人胸前都有一團燃燒的火焰;火焰中閃爍著人們的思緒,懷有惡意的人會染上混濁的黑火。

周圍的人說出的謊言、虛假的關心被王子徹底看穿,黑火宛如鬼魅無所不在,漸漸的王子無法忍受總是被黑火圍繞王宮,於是翻牆逃離鄰國的庇護踏上沒有盡頭的流亡之旅。

 

在一座小小的村莊,他遇見了惡魔。狡詐的惡魔看出王子心中的空洞,便想讓王子一同墮入魔道;王子厭倦了會產生黑火的人們,便想要找到永遠不會變黑、純粹而美麗的火焰。於是王子反過來利用惡魔,由自己來引誘村民進去惡魔的巢穴。

惡魔負責給予村民恐懼、吃下村民的靈魂──王子則一次都沒有對村民下殺手,只是在一旁冷眼觀察察村民的火焰,如果有靈魂在惡魔的折磨之下,仍然保持著清澈──那麼那個靈魂一定就是王子在尋找的火焰了。

為了順利進行計畫,王子貼上人皮遮住右臉的傷疤、對著鏡子練習迷人的微笑、得到他人的信任,他每天逼迫自己開口說話、說話、不停的說話,彷彿恨不得殺死沉默的自己。終於王子變成一位充滿笑容、開朗有魅力的青年,日復一日的欺騙農家的婦人、賣花的少女、雜貨店的老人……沒有一次失手過,但是過程中王子已經漸漸忘記原本的身分以及目的。

數個月後,村民的不安開始飛速的渲染,紛紛徬徨議論有惡魔在這附近,太多的人接連失蹤早已引起教會的注意。王子眼見教會已經盯上惡魔,他絲毫沒有遲疑的──在惡魔睡著的時候,一刀刺穿了惡魔的心臟。

惡魔連求救都來不及,就被王子無情的奪去生命。王子不想就這樣放棄,他深信那樣的火焰一定存在、他不斷的告訴自己在這裡結束。於是他利用惡魔的身體做成一副微笑的面具貼在自己的臉上,以英雄的姿態交出惡魔的首級接受教會與村民們的歡呼、喝采,沐浴著陽光成為受大家愛戴的勇者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。

只是誰都不知道──面具底下的王子不是英雄;藏在笑臉底下的面孔比惡魔還要邪惡。』

 

「好可憐喔……那位王子。強顏歡笑的活著一定很累……」我打著呵欠說著,睡意漸漸的上來。為什麼會看到的靈魂會是像火焰呢?

 

「姊姊,妳不能像王子這樣活著喔。王子沒有面對勇氣黑色的火焰,不斷的催眠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,不斷的欺騙自己──最終走上不歸路。即使受到再多的讚美,他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會被罪惡感所折磨──就像妳覺得自己被誰窺視著一樣。」

「咦?」

「妳害怕男朋友來報復自己,一直膽戰心驚的覺得自己被窺視著。妳的罪惡感就是窺視著自己的犯人。」

「……窺視自己的人是我自己?」我昏昏沉沉的反問火田,他彷彿老早就看穿一切的事實,選擇聽我發牢騷陪在我身邊。

「是阿……聽到那位前男友的夢想是『攝影師』、知道那些攝影工具不是姊姊的東西之後,就覺得會是這樣子了。在捷運站上跟蹤妳的只是別人。

我不知道妳跟那位先生是怎麼分手的,不過不把妳的真心話好好告訴他──妳會一輩子被罪惡感所折磨喔。」火田看著天花板徐徐的說著,其實我隱約覺得那種被窺視的視線帶著照相機的聲音,一直覺得吳銘世躲在哪裡一直用鏡頭偷拍我。實際上他的攝影工具還收在這裡,根本沒有帶走。

我不願意承認……我不想讓他以為我還會給他機會……就以最糟糕的方式把他趕出去,沒有任何的解釋。

「可是……我好怕…………銘世他會不會恨我……」

「葉美玥,妳要相信妳自己,要相信他也愛著妳。妳欠他一個解釋,只是這樣而已。答應我,要去跟他解釋清楚好嗎?」

火田的聲音越來越模糊,模糊之中我點點頭……昏睡過去。夢裡面我變成一位臉上有傷疤的王子,王子為了找到生存的意義、拿下保護自己的笑臉面具。再次踏上旅途,旅途遇到一位少女。

少女被綁架後,內心的不安化為夢靨蠶食少女的心智。王子揮舞著溫暖內心的火焰照亮了少女心中的黑暗,擊退夢靨之後,不求少女的回報──只是再次披上斗篷踏上旅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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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diacrow234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