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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店~~長~~大姊姊醒來了嗎?」

 


我的耳裡依稀聽到一個充滿稚氣的聲音,聲音好像離我很遠很遠。頭很重……這裡是哪裡?
「路卡,不可以在這裡吵鬧喔,大姊姊她需要絕對的靜養。」女子溫柔的請『路卡』離開,「去找蓮司那傢伙,他會給你吃點心。」
他失望的噘著嘴、放下一束剛摘下來的黃色雛菊,便輕輕帶上房門走下樓了。
不知道又過了多久,房裡多一位不認識的人,是一位聲音輕浮的男子。
「呼……這孩子睡了幾天了呀?」他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問,椅子嘎吱作響。
「第八天,有在餵她吃補品……這孩子只是消耗過大而已。」女子不是很肯定的說,她撥弄著我的瀏海。
「不能直接店長的能力讓她醒來嗎?」
「我有試著從腦裡呼喚她,可是她睡得很沉……我不敢貿然喚醒這孩子。」

 


……漸漸地我感覺到四肢沉重的抬不起來……頭很昏、很想睡,
我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,床架發出松木的香味,旁邊有窗戶偶爾會傳來鳥鳴聲、陽光的溫暖,空氣帶著一點香草跟咖啡的香氣。唯有我的大腦還可以正常的運轉:
……小奏死了……那麼這裡是哪裡?
跟那些獵鬼人戰鬥之後又發生什麼事了?
被其他獵鬼人抓起來了嗎?不對,不可能是有這麼舒適的監獄。
……還是好累,我什麼也不知道、不想知道。
小奏的遺體呢?
我記得──我抱著她往A區的黑天鵝走,然後……怎麼來著了?
『喀』我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,有什麼東西正在我面前移動著。
我試著睜開眼睛──光線刺眼的讓我馬上閉回去,最先映入眼簾的──是木頭構造的天花板、上頭吊著一盞老舊的蒲公英紙燈籠,我抬頭尋找往腳底尋找那個動靜的來源──
是一名粗壯的男子,有一頭軍人一樣的小平頭、外國人般英挺、標致的五官。他穿著白色的圍裙修剪仙人掌的刺,好像發現什麼轉向我這邊。我連忙閉上眼睛裝睡,沒料到那個人居然離我越來越近,手即將碰到我的身體──。

 


「呀!!」
我嚇的跳起來,背後靠著床頭蹲著;床上的影子化為無數刀刃刺向那個男子。他的眼睛瞬間轉紅,即使舉起手架起防禦的架式──他被刺到的地方不但沒有流血,居然覆蓋著一層黑色反光的金屬。
「我……那個……」我頓時一陣語塞......想為剛才過度的反應道歉,男子卻搶先反問我:
「妳還好嗎?」
「我沒受傷,應該還好......」
「我去叫店長來。」他默默推開房門下樓,我從床上坐起來看著自己的影子,它現在安分的維持影子的模樣。愧疚地想著:我明明沒有要攻擊的意思……待會得向他道歉才行。
不久後房門再次打開了,開門的是一名穿著白色長袖襯衫、黑色背心以及窄裙,大約26歲、散發成熟氣息的苗條女子;她用白色絲帶將黑髮綁成高高的馬尾,兩邊鬢髮垂到蓋住耳朵的位置。我認得這個人,不久前我才見過。我茫然的問:
「黑天鵝的服務員姊姊?」她笑得更深了。對,她是請我喝ESPRESSO的服務員姊姊。恩?剛剛男人說是『請店長上來』
這麼說……
「──原來妳才是店長?」我一直以為剛才的壯漢才是店長,誰叫他總是一臉嚴肅的在吧檯泡咖啡呢。
「哼哼……小梢很聰明嘛,沒錯!!本人正是黑天鵝的店長──黑羽 千鳥。」店長拉出那張老舊的椅子坐下來「比起當店長更喜歡當接待員跟客人聊天,妳現在還好嗎?」黑羽千鳥精神的挺起胸膛,溫柔的摸摸我的頭。
「您知道我的名字?」
「當然記得,妳可是店裡的常客。」店長笑道,我的腦裡突然想起小奏曾說過的話──
『黑天鵝的店長曾是神職人員,也許會幫我們辦婚禮........』
「這麼說──店長也是食屍鬼嗎?」
「當然是──YES,我的同胞呀。」店長變魔術似的露出變紅的雙眼,證明自己也是食屍鬼。 補充說:「黑天鵝的店員也全部都是食屍鬼,所以有人上二樓來妳也可以放心休息。
「這裡很安全的,沒有人會出賣妳。妳足足睡九天了……大家都很擔心妳呢……」
「小奏……她在哪裡?」
黑羽店長愣了一會兒,手指不自在的捲動鬢髮。嘴吧一張一闔,彷彿在猶豫──該如何比較婉轉的說明。
「小奏她正在──」
「她已經死了。她的屍體在哪──咳咳......」我激動的問,但我的喉嚨乾燥的發疼。黑羽店長從床頭的水罐倒一杯水,遞給我。語重心長的說:
「小奏就在地下,我帶妳去……妳能走路嗎?」我立刻點點頭,她接說:「不過要先把水喝完。」
黑羽店長替我披上圍巾,盯著我喝下一整杯的水才領著我走下樓。木地板非常的溫暖,暖氣讓我熱的想脫下襯著羊毛內裡的外套。
走下樓梯,樓下的客廳擺著一張木頭的大餐桌,有五個人坐在餐桌前抬頭看我;其中一個人就是剛才的壯漢。
「喔,早安呀!!小不點,妳跟獵鬼人打得真是精采!!」輕浮的捲髮眼鏡男驚呼,馬上就被旁邊的雙馬尾少女狠揍一拳:「南波!!不要人家才剛醒來就說這種事情好不好!!對不起──他有點粗神經。」
「幹嘛打我呀?北見妳這臭娘們!!」
「蛤?妳說誰是臭娘們?」
「誰回答就是誰呀~」
「好了好了,妳們都差不多點啦。妳們別忙著打情罵俏啦,先跟小梢打個招呼好嗎?」黑羽店長拍手制止他們倆個繼續吵下去,拉一張椅子讓我坐下來。一一替我介紹這裡的每一個人:
「這對吵架的小情侶是南波 要和北見仁美、現役大學生,他們是青梅竹馬所以感情很好。」
「才不是情侶!!」
他們倆用不共載天的眼神瞪著彼此,恨不得把對方打得連媽都認不得。兩個人都有一模一樣的栗子色頭髮,北見是綁著雙馬尾、有一對鳳眼跟俏皮的虎牙;南波的頭髮像毛刷一樣捲,眼睛細的幾乎看不見,還帶著一副無框的眼鏡。
接著店長轉向反著拿文庫書(她上下拿反了)的褐髮少女:「然後是筱原 優子,小優比較怕生一點妳不用介意,她跟妳同歲。小優,打個招呼嘛──」
「……妳好。」優子悄聲向我打招呼,淚汪汪的藍眼只露出一秒,又馬上躲回文庫書後面。
「再來──這隻是路卡。」黑羽店長指著年紀最小,看起來是小學生的金髮男孩。
「為什麼我的介紹特別短?明明都是我在替房間的花澆水的!!多多說點我的好話?千鳥是故意的吧?」路卡忿忿不平的說,
「那就補充說明,是店裡的吉祥物好了。可以網羅某些正太控的青睞……」黑羽店長露出奸商的賊笑,無視不斷抗議的路卡。最後一個人是剛才的壯漢。不等店長開口,便用發出低沉的嗓音:
「紫苑蓮司。叫我蓮司就可以了,請多指教。」
「剛才……很對不起」我深深對蓮司先生鞠躬,
「不用介意。」蓮司面無表情的答道,分不清究竟是原諒我了、還是心裡不太高興。
黑羽店長拍一下手,正色地表示:「好啦,打完招呼了就去找小奏吧。」
所有人推開餐桌,拉開餐桌底下隱藏的活板門一一走進去。第一次知道──原來這間咖啡店有地下室,照黑羽店長的說法:「這裡聚集這麼多食屍鬼,總要做些保險。」
我跟著黑羽店長走在隊伍的最後面,底下是很長的螺旋樓梯,沒有一點燈光。眼睛卻很快的適應黑暗,空氣似乎越往下走就變得更加寒冷(幸好我沒有脫下外套)。
終於樓梯走到最底層,這裡看起來像是古老的下水道……地面濕滑、空氣帶有一股很重的霉味。繼續往前走到最裡面的──盡頭有一扇厚重、老舊的金屬大門。
蓮司先生熟練的解開密碼鎖、用鑰匙打開厚重的門鎖。一打開──便溢出白色的霧氣,我打個哆嗦、冷的縮起身子。
「這裡是我們的食物庫。」蓮司先生簡短的介紹道,
裡面堆放很多標記不同日期的保鮮盒,上頭還標註:『男性、腿、臉頰』等等字眼。只有最裡面清出一大塊空間,有特大的盒子顯得特別突兀......它的大小可以裝進一名成人。我走近一看才明白:那不是食物的保鮮盒,而是一個棺材。裡面躺著的人正是──小奏。
它靜靜的躺在房間正中央,這只透明、裡面鋪滿黃色、紫色、橙色的鮮花,小奏的表情安詳而滿足、彷彿就這樣躺在花海中心滿意足的睡著了。
「小奏以前也是這裡的店員,也是這裡的常客。她帶妳來之後就一直不停的提到小梢妳的事情喔。」北見愧疚的哽咽「我們如果能早點察覺到『一樹』的事情……我們說不定可以幫她脫離組織......」南波摟著北見的肩膀,輕拍她的背。
『一樹』是小奏的哥哥的名字,也就是加入某『組織』不幸喪命的人。
「這個應該是要給妳的,我從那個房子的廢墟裡找到的。」南波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紫色小盒子、送給小奏的藍色鋼筆遞給我,盒子裡放著兩枚戒指……一枚比較大、另一一枚比較小,內側都刻著S.K. to M.K.的字樣。(椎名 奏跟水無月梢子的名字縮寫)
原來.......妳早就有答案了嗎?兩個小小的鐵環,在我的手掌心裡傳來冰冷的觸感。它們比我想的還要輕巧容易弄壞,內側的字樣彷彿詛咒深深刻在我的心頭。
我很想說聲謝謝,嘴吧卻聲音也發不出來。就在這是褐髮的女孩打破尷尬的沉默:
「大家…先迴避……一下?小梢……一定…想單獨跟……小奏告別。」
優子像是察覺到我的心情,如此提議道。大家不安的看著彼此,便輕輕點頭、拍拍我的肩膀陸續走出冷凍室。
「我們在外頭等妳。」黑羽店長悄聲關上厚重的大門,現在裡面只留下我一個人。
果然一如小奏所說,黑天鵝的大家都是好人......
對陌生的我如此親切,食屍鬼也有好人。說不定──他們真的不如人類所想的可怕,只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而已。
換做以前,我鐵定無法想像黑天鵝的的店員都是食屍鬼吧?
這兩枚戒指……無疑是妳對求婚的答覆,偏偏現在才交到我的手中。
「小奏……妳在那邊還好嗎?這裡跟外面一樣冷。
希望另一個世界不要跟這邊一樣,不要有追殺食屍鬼的獵鬼人。
對不起......我沒能救妳。
妳幹麻不早點把戒指交給我呀?妳這樣子......吊我的胃口也太壞了吧?妳這樣子,我說OK也沒有意義了呀。」我跪下來椅靠著在透明的棺材,湊到小奏的耳邊。明知道沒有人會回應,我仍然用細小的音量,在她的耳邊低語。
遙想第一次遇見小奏、跟她來黑天鵝喝咖啡聊天、考試差點不及格在宿舍魔鬼訓練、一起煮飯,這些瑣碎、無關緊要的日常彷彿是幾個世紀前的事情。她生氣的怒容、開朗的笑臉、害羞的模樣都還那麼鮮明的存在我的腦海裡,記憶的幻燈機失控的不停撥放著,怎麼也停不下來......
「......妳最後──希望我偽裝成人類安穩地活下去。抱歉,我恐怕......沒有辦法照妳說的那樣活下去──」
如果我足夠強大......如果當時更及時的幫助小奏,或者不讓她擔心我,也許她不會露出破綻──被獵鬼人殺死。
這樣的想法縈繞在我心裡,如鬼魅般揮之不去。
「我......無法作為一個人類,欺騙自己、懦弱無為的放任其他食屍鬼遭到殺害。」我無法原諒無力的自己,無法原諒殺死妳的人類。想到他們如何對待妳,那漆黑的恨意、被掠奪的痛楚我絕對無法忘記。
「……也無法放任食屍鬼無限制的殘殺人類……我想要找到修正這個扭曲的世界的方法。
我知道這不容易找到,儘管只有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──我也想去找找看。很奇怪吧?生無大志的我居然會說這種話......
可以的話......希望妳還願意在那裡守望不聽話的我。然後......
「我永遠不會忘記妳的,我愛妳。」
眼眶不自覺變得模糊,溫熱的淚水滿溢而出。我撩起鬢髮,憐愛的撫摸小奏的臉頰──低頭親吻她冰冷的雙唇。
我,水無月梢子,祈求妳在另一個世界永遠安息。
願妳得到光之神慈悲的庇護,
不再承受被追殺的恐懼、不再依靠殺戮求生,
願純白的世界與妳同在。
晚安,小奏。
永別了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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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過三個月後,小奏的屍體被認識的殯葬業者(當然他們也是食屍鬼)火化,在濱海遺跡辦了一場低調簡單、只有黑天鵝的店員出席的葬禮。
我在那場惡鬥中,一次殺死15名獵鬼人的戰績我遭到教會通緝。正式命名為:『SS級食屍鬼── 影狐』,C區準備的派駐更多的獵鬼人進行搜查。
後來店長才告訴我:是她跟蓮司先生從守備較弱的地方闖入,阻止了失控的我和獵鬼人的戰鬥,千鈞一髮之際才把弄昏我帶回店裡的。
「當時小梢梢一句話也聽不進去,差點死掉了呢──哈哈哈哈哈!!」
黑羽店長嘻嘻哈哈的描述當時的狀況,她簡直把命懸一線的狀況描述的像去接鬧脾氣的孩子回家一樣輕鬆。
然而更奇妙的事情是──
我──也就是水無月 梢子被登記為在事件中死亡。『影狐』的長相沒有被公開。
換言之,那名活下來的獵鬼人──康納並沒有說出我的長相,我也想不通原因。
透過蓮司先生的情報得知:他似乎接受了特殊的改造手術成為優秀的獵鬼人,不斷的尋找我。不知道為什麼,我有種預感:總有一天康納會作為敵人,再次出現在我面前。
這三個月……我作為黑天鵝的店員跟許多食屍鬼的客人接觸、跟南波學長一起鍛鍊戰鬥技巧。不是我自誇,只有泡咖啡跟料理我怎麼樣也不拿手。
說來諷刺,能吃人類食物的我卻怎麼做都比蓮司先生做的菜難吃(他表示吃起來越難吃,人類客人越是喜歡)。
五月的時候,優子交給我一份文件,邀我一起跟她去考大學。我本來想留在店裡幫忙,沒想到蓮司先生出乎意料的熱心,迅速替我備好假造的出生證明、身分證、護照...等,日常生活會用的資料。
自然也需要假的名字,畢竟我是不該活著的人。我靈光一閃,用寶藍色的鋼筆提筆寫好新的名字。唯獨看到名字的時候蓮司先生罕見的皺了眉頭:「真的要用這名字嗎?」
「恩,我堅持。」
我的名字由水無月 梢子(minatsuki shyoko)換成奏 梢(kanade kozue),小奏的”奏”跟”湊”(minato)的漢字很像,是永遠讓她與我在一起的名字。原本想讓”奏”念作minato卻被蓮司先生阻止了。
優子跟小奏很像──都是學霸,用心鞭策之後還是讓我考上同一間大學。離開『黑天鵝』之前,店長交給我兩樣東西:
「這是妳的面具,如果不得不戰鬥的時候臉一定要遮起來。」店長語重心長地說,那是小奏的黑色狐狸面具──左臉的部分被磨上光滑的收邊,變成露出左眼的半臉面具。第二樣是一本破舊的牛皮日記本──
「這是小奏的日記,她說如果出事就由我交給妳。」
日記裡面寫滿小說的點子,還有──關於『組織』的工作內容。
「小梢,走吧?」優子拖著行李箱,回頭牽起我的手,往車站走。溫柔的替我打氣:「有我在妳身邊,不用擔心喔。」
「恩,走吧。」沉默半晌,我緩緩的跟著優子一起穿過車站的剪票口,踏進陌生的車廂。
列車駛入凍結的大地,一落落樹林不斷從車窗前快速掠過。
打破扭曲的方法,我仍然不知道。
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以自己的方式得到屬於自己的答案。
我不再只屬於人類世界,我兩者都是。等大學的生活穩定之後,我偶爾會去教食屍鬼的小孩子寫字、畫畫、等等實用的生活常識。也順便當作小說的取材,哪一家出版社會願意出食屍鬼為主角的故事──再說吧。
希望我有一天可以用那隻刻著”kanade”的鋼筆簽下『奏 梢』的作者簽名,小奏永遠活在我的心裡、還有讀者們的心理,我會帶著她的夢想繼續走下去。
END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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