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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8


粉色火焰宛如雪中盛開的櫻花,在灰暗寒冷的空中逐漸凋零、最後完全消失。小奏的手無力的垂下,嘴唇乾裂、身體不再傳出任何溫度。

 

一抹珍珠般的淚珠滑過小梢凍得發疼的臉頰,她對細雪帶來的寒冷感到麻痺、心裡的寂靜隔絕了溫度的感覺。舔舔小奏的血……這苦澀的味道是小奏最後的禮物……她笑著離開這個世界了,彷彿像平常惡作劇裝睡一樣,下一秒又會做出鬼臉搔癢、或者從背後抱住小梢。可是這一次小梢是知道的,她永遠不會再醒來。
 

啊啊……這就是所謂的死亡嗎?我為什麼這麼冷靜呢?
十歲開始就在修道院生活,無數的被教導:『食屍鬼』的末路……守護人類的『獵鬼人』……
驅逐即為殺死對方...…沒有一絲饒恕的空間......
食屍鬼掠奪人類……所以必須被殺死.....殺死食屍鬼的事情發生在活著的每分每秒,人類的亦是如此。你曾經注意過死在腳邊的螞蟻嗎?
實際上.....人類也在獵殺食屍鬼……生命即是不斷的被掠奪與掠奪他人所建構的悲傷輪迴……
可能是生命……金錢……戀人……愛情……
沒有任何理由的,掠奪無時無刻都已最隱密、最殘忍的形式進行。
活下去……就必須掠奪他人。挑去不好的豆子,才能泡一杯好喝的咖啡。定論、真理、無可動搖ㄡ

 


但是──
為什麼只有食屍鬼是掠奪的一方呢?
誰說人類都是不斷的被掠奪?小奏是食屍鬼,她死了對我而言真的什麼都沒有失去嗎?
小奏是食屍鬼,就只有一種食物。為了活下去她不是別無選擇嗎?
難道會危害人類,從一開始就不該被生下來嗎?不該擁有愛?

 

被人類掠奪的難道就不是命?消失了也無仿的一條賤命?
他們是自願得到這樣的身體的嗎?
他們只是──生下來就是食屍鬼而已呀……


「找到了!!」
「呼叫木原神父,發現代號『狐狸』的食屍鬼與袒護她的人類少女。目前對那名少女進行『保護』位置在……」
這太奇怪了……
太奇怪了……....
太奇怪了.............
太奇怪了.............
不論是這個世界還是人類還有──食屍鬼。
誰可以回答我?告訴我到底──
「請跟我們走一趟。」陌生的男人,穿著白色的修士服。
獵鬼人……他們拿出屍袋…想要把小奏裝進去。
「S級狐狸……可以做成不錯的『法具』吧?」
「可是所有權輪不到我們吧?又會被木原神父領走,那個武器痴......」
法具……小奏會被做成法具……獵鬼人用來獵殺食屍鬼的武器....
所有權?所有……權?
小梢的心臟激烈的顫動,全身被憎惡的情緒所沸騰。她感覺有某個黑色的盒子『啪』的從後腦裂開、滿溢出黑色的黏液充滿整個脊髓,身體變得輕盈的不像原本的身體。那些男人的動作很慢──慢的像是慢動作一樣──
「誰準你們碰她的?」如惡魔的低語,小梢不帶感情的質問他們。冰冷的嗓音在腦裡響起,她確信現在的自己可以───
輕而易舉的殺掉他們。
獵鬼人們來不及反應、甚至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就被黑色的觸手硬生生的捏斷了頸部。小梢腳下的影子不自然的變形、掙脫地面變成有重量的某種生物,不斷的產生更多黑色觸手抓住想要逃走的男獵鬼人。
「那是什麼,救命啊!啊、啊啊啊啊!」黑影化為葉片般的利刃切斷頸部,輕易的奪去那個人的生命。
被黑影包圍的小梢散發著危險、瘋狂的氣息,目光轉向前來支援的木原神父以及康納一行人。她舔舔舌頭,品嚐剛才被黑影吞下去的食物。很神奇的,黑影的嘴巴似乎以某種方式,把純粹的燃料灌入她的體內。

 

「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小奏………等我…等我喔……我會替你……復仇……我會成為……一個......食屍鬼……」

 


「木原神父……」
康納顫抖的抓緊十字弓,對小梢瘋狂的姿態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。原為人類的水無月 梢子腳邊的影子居然長出嘴巴,血口大盆的啃食著獵鬼人的屍體吞下去。
其他的黑色觸手把小奏的遺體輕輕的平放在雪地上,她戴上小奏的黑色的狐狸面具掩蓋真正的表情。

「呼叫本部。發現未知的食屍鬼,採取『SS級部屬』,討伐對象為──」
「『影狐』……」
木原神父擺出架式準備戰鬥,旁邊的獵鬼人們紛紛換成釘錘型的法具,由康納負責使用重弩砲掩護。他們呈現W字形向小梢衝過去,靈巧的閃過黑影的攻擊但是──
「喝阿阿阿阿!!!」黑狐面具隔絕了小梢的表情,現在的她只是一名瘋狂的食屍鬼。獵鬼人越是接近小梢,黑影似乎就更加的靈活、銳利。貼上去的獵鬼人被的上突然伸出的黑色利刃刺成肉串甩到一旁;從後面接近的人被小梢靈活的側身閃過攻擊──利用嬌小的身體鑽入懷裡,狠狠的對準他的胯下踢了一腳。四名獵鬼人被黑影切到只剩四肢不全的慘狀,幾秒間的短兵相接就只剩下木原神父跟康納還倖存著。
「重弩──『帕拉丁』居然一點傷害都無法造成?」康納難以置信的說,蓄力之後『帕拉丁』的光箭可以轟掉一座房子,但是小梢每次都精準的預測出康納射擊的彈道、用影子編成的盾牌擋住強力的光柱。康納急躁的摸摸另一把戒指,那是近戰用的法具──『影刃』,只是一把劍身只有三十公分長、沒有特殊能力的短劍,並沒有扭轉戰局的可能性存在。

 

「康納,不要用自己不擅長的戰術。」


木原神父一瞬間就看穿康納的想法制止他,左右開弓的木原神父只有稍微被擦傷。面對大量同伴陣亡,他依然全力運轉著頭腦,羅列目前的情報:
對方的能力是讓影子實體化,能夠變成實體的只有自己腳邊的黑影……射程估計是15公尺……越接近中心的影子會實體化的速度更快……鋒利度大概跟鑽石刀差不多……肉搏能力似乎只有基本的水平……還不是很習慣肉搏戰……
影子的弱點是光源……只要沒有光源的話……
「康納,我幫你爭取10秒。你趁機聯繫本部,切斷這一帶的電力。」
康納立刻向本部聯繫,傳達作戰的內容。木原神父再次進入黑影的攻擊範圍與無數的黑影展開白刃戰,小梢突然鑽入木原神父的懷中、與黑影一起加入攻擊的行列。

如同木原神父所猜測:小梢的肉搏技巧跟沒受訓練的一般人相差無幾,單調、不懂得使用假動作、腳步跟不上手的揮舞動作。真正棘手的只有靈活操控黑影、使它具象化的能力。時間終於進入倒數:5 、4、3、2、1。康納喝道:


「就是現在!!」


街道的路燈應聲熄滅,顯然教會將這一帶的電力供應中斷,變得一片漆黑、沒有一點燈光。
保護著小梢的黑影瞬間消失不見,木原神父得意的揮動法劍砍到小梢的左臉。她驚險的往後一跳,避開致命一擊。黑狐狸面具的左眼部分碎掉、底下露出血紅、布滿血絲的紅眼。
失去黑影保護的小梢變得只能不斷地閃避法劍與十字弓的攻擊,然而木原神父的法劍不斷的切換成長劍、鞭子的型態,難以預測它的路徑與範圍;一旁的康納使用威力較弱的十字弓進行掩護,小梢不斷地受傷、儘管只有一點點……累積下去會成為致死的傷害。
「咕……」小梢雙膝著地、按著腹部喘氣,被法劍劃傷的傷口開始緩緩地修復……
「果然,沒了影子妳就只是一隻不成熟的小食屍鬼而已。等妳的自我再生用完,就是妳的死期了。」
「……會死的人是你。」小梢吐出一口血,毫不示弱的說。
「哼……真是嘴硬。」木原神父瞄準小梢不斷的射擊,只見往後一跳抓起獵鬼人的屍體當盾牌。明明雙腳沒有受傷卻不再閃躲……原來如此,木原神父猜透了小梢的企圖。她背後是小奏的屍體,她不想讓屍體受損。
「康納,用『帕拉丁』一次把這小丫頭跟那具屍體一起轟飛!!」康納立刻意識到──這是木原神父的騙術,目的是引誘小梢把屍體丟向康納解除防禦。
康納閃過小梢扔過來的屍體,小梢衝到康納與木原神父的中間意識到自己中計,卻為時已晚。他們前後包夾,用十字弓對準小梢的要害準備扣下板機。
「诶?」


關鍵的瞬間,不可錯失的良機──兩名獵鬼人卻扣不下板機。木原神父與康納僵硬地站在原地頓時感到動彈不得,想不透究竟是什麼東西阻止攻擊?全身像是被看不見的力量束縛,一根手指也動不了。
「怎……麼……」


「中計的是你們兩個,你們以為只熄滅『路燈』就可以封住我的能力了?」

小梢指頭上的天空──不知何時雪已經停了,雲層散去露出一到微弱、柔和的微光,是滿月的月光在小梢的腳邊重新形成影子。木原神父定睛一看才發現:小梢的影子與他們的影子連在一起,分成細小的黑色帶子纏繞住他們的身體。看似被他們的策略而陷入被動只;看似因為失去戀人而陷入瘋狂,她其實很冷靜的在思考對策。
「看來我們惹到了更可怕的怪物呢……」木原神父試著活動身體,不幸的這個束縛很緊……他無法動彈。沒想到身為獵鬼人40餘年,居然會栽在一隻能力剛覺醒的怪物手上。
「最後有什麼遺言嗎?」
小梢撿起獵鬼人使用的十字弓,對準木原神父的心臟。月光微弱的影子其實不足以形成刺穿人的利刃,能夠形成束縛他人的細繩已經是最大的極限。木原神父沉默半晌……諷刺地說:「妳還真有趣,我還第一次聽到食屍鬼想問我遺言的……那邊那個狐狸的食屍鬼也是……」
「小奏是我的戀人,不許叫她食屍鬼。」

「遺言嗎……康納,你聽好了──」木原神父望著康納,試著在最後擠出一絲微笑。小梢微微放低手上的十字弓,下一秒木原神父忽然神色大變的吼道:
 

不許與死亡妥協!」


語畢,木原神父的胸前亮起刺眼的白光,小梢看到他的身體像炸彈一樣爆炸。炸碎了身邊的影子、打算與小梢同歸於盡──連同身旁的康納一起炸死。


白色的光漸漸的退去,康納首先恢復知覺。左眼的劇痛讓他差點昏過去,他的下半身沒有知覺、左眼被血弄得無法睜開。自己沒有死,眼前一片火海……木原神父的犧牲奏效了嗎?為什麼自己還活著──
 

「呼……真是死前給了份大禮物呀……」一顆黑色巨大圓球緩緩從火海滾出來。圓球逐漸瓦解,小梢從裡面走出來。她利用爆炸瞬間的強光產生足夠強大的影子,形成堅硬的球體抵擋住聖光的爆炸,影子形成的黑球消失成黑色粉末飄到空中。
「妳為什麼還活著?」康納口齒不清的開口,忍著連動舌頭都會疼痛的劇痛。
「唉?你對救命恩人說這種話?」小梢疲倦的丟掉手上的十字弓,確認康納已經無法戰鬥以後,走向小奏的屍體。康納想通了小梢的意思,小梢沒有把康納當成盾牌;而是在爆炸瞬間,將他甩到爆炸的範圍外。

「為什麼要救我?」他不是在問小梢,更像是在指責自己:「為什麼被拯救了?不應該是這樣子。」
「啊?」
「為什麼不讓我就這樣死掉算了?」康納忍痛楚咆哮,被食屍鬼放過一條命他寧可就這樣死掉。
「……救你?別誤會了。」小梢的左眼在流血,破碎的面具剛好露出血紅的左眼。

 

「我只是不想讓她......繼續待看到瘋狂醜陋的我而已。」


康納不甘心的目送少女帶走戀人的遺體,逃離只剩下斷垣殘壁與屍體的現場。比起下半身失去知覺、失去上司以及同期的夥伴,被食屍鬼放了一條生路令他更加困惑、不屑。而且──
那個從碎掉面具露出來的側臉,竟是單純、無邪的少女,失去所愛之人哀傷慟哭的神情……那一刻的水無月 梢子與普通人類一模一樣,究竟她是食屍鬼?還是人呢?

 

 

他第一次,困惑了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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