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5.下
「呼……溫暖、溫暖。」
浴缸裡頭早就放滿熱水，不過小梢不喜歡泡澡的習慣。她盤好頭髮，讓熱水從頭、後頸、流遍全身，熱氣充滿整間浴室馬上變得霧濛濛的。
擦一擦鏡子上的霧氣打量著鏡中的自己，還是那張長不大的娃娃臉、血紅色的不祥眼眸。
「小奏不知道偷看禮物了沒有……」小梢是故意把禮物留在客廳的，她知道小奏是耐不住性子的人，一定忍不到待會跟小梢一起把禮物拆開。
「……接下來才是重點呢，」她對鏡子裡的自己精神喊話。目前為止都按照計畫進行，沒有特別去提起隱瞞的事情。再來就是要向小奏說清楚，她苦思得到的答案。
突然間，燈熄滅了。蓮蓬頭的熱水還繼續流出，是停電了嗎？
「诶───小奏！聽得到嗎？」她出聲呼喚小奏，不過沒有聽到回應。
她摸黑的找到開關，打算披著浴巾離開浴室。然而正想關掉熱水時，她忽然感覺到被一隻手遮住，陷入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。
「不用急著關水，不然會很冷吧？」
黑暗中響起小奏的聲音，她的左手遮住自己的眼睛，右手從背後環抱住小梢的腰部。背後感覺得到她的體溫、柔軟觸感、有些顫抖的在小梢耳邊喘氣。
「討厭啦，小奏。這樣子很癢耶。」小梢挑逗的問，儘管在黑暗之中，一點都沒有驚慌、害怕。兩隻手輕輕貼在小奏的手掌上、裝作放棄掙扎的獵物，任她喜歡的擺佈。她的手比小梢的手略大，肌膚滑順的像光滑的果凍一樣有彈性。「怎麼啦？想在這裡相親相愛嗎？」
「小梢......妳不要再演戲了......」小奏緊緊的抱住我，藏不住動搖而加速的心跳。
「妳指的是什麼呢？」
「妳明明知道我是食屍鬼，為什麼還要來見我？」她強忍住大吼的衝動，聲音彷彿一碰就會斷掉的絃。兩頭拉得緊緊的、稍微一撥動就會斷裂。
「我可以輕易的撕裂妳！咬斷妳的脖子！」她的手指滑過小梢的左胸。舌頭舔著右耳、脖子，輕輕咬住側頸停下來。「讓妳一直流血然後死掉喔？妳難道不怕我嗎？」
沉默浸染了兩人之間的空氣，浴室一片漆黑、只有熱水不斷從蓮蓬頭流出、淋在身上的聲音。
周圍沒有其他的住戶，第三街道就是如此偏僻。就算在這裡大叫，也絕不會有人來救小梢；假如這裡被殺掉，也絕不會有人注意到。
學校會花多久注意到小梢失蹤呢？
社會什麼時候認定她是失蹤人口？
又會再多久之後——停止尋找她，或是被人挖到自己的骸骨呢？
明明狀況是這麼的絕望，自己與『鴨子揹著大蔥上門』一樣，傻傻的走進獵食者的家卻一點準備都沒有。
明明離死亡這麼近，像是被獵豹咬住脖子一樣，小梢竟然噗哧的笑了。
「呵呵呵呵呵………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」
「有什麼好笑的？妳難道認為我不敢殺妳嗎？」小奏的左手握住小梢的脖子，想要威脅她。然而小梢一點都沒有感到窒息，她握住小奏顫抖的手：
「我只是覺得呀──小奏果然很溫柔又笨拙呢。」
「什麼意思？」
「妳真的要殺我早就動手了，不用挑在這麼有『情調』的地方吧？」她輕輕推開小奏的手，不費一點力氣。
「更不需要費勁的──煮一大堆妳根本不能吃的料理。」
「那、那只是我──」
「只是什麼？想要殺掉我所做的偽裝？不──」語畢，小梢拉開小奏的手、順勢把她推到浴缸裡面，兩人被熱水濺的全身都是。泫然欲泣的眼眸已表露她的真心，小奏的眼睛不是平常的亮棕色；而是跟小梢一樣的血紅色、象徵不祥的詛咒紅眼。這無疑是身為食屍鬼的印記、無法抹滅的詛咒。
「妳不想殺我，妳一點都不想殺我。」
「我可是灰色的天鵝喔！可以吃人類的肉、也可以像人類一樣吃人類的食物。我們為什麼不能名正言順的活在一個世界？妳還在為我擔心什麼？」
「不，我現在才確信，剛才是套妳的話。原來人肉是這種味道呀……原來挺好吃的嘛……」小梢舔舔蛇偷，欺入小奏的懷裡像貓咪一樣貼在她身上。霎時間，獵食者與獵物的關係似乎變得不重要了。
「妳已經知道那是人類的肉了？」
「妳真的知道妳在說什麼嗎？」小奏悲傷地搖搖頭，抱住小梢。眼淚潸然而下，對小梢如此輕視人類的生命感到難以置信。
「當然知道呀，我是真的可以吃人肉。不過──」
「殺人什麼的我大概是沒辦法，不過我可以替妳張羅食物！！去偷輸血車的血或者找自殺者的屍體什麼的、或者去殯儀館工作怎麼樣？」小梢設想未來生活是如此的認真、充滿著笑容，看不見一絲虛假。認真的想作為一名『食屍鬼』活下去，而不是作為人類。
「不對，妳根本不懂食屍鬼的世界！！每天都得害怕被人類發現，跟同胞爭奪地盤互相殘殺的事情妳難道都不害怕嗎？而且妳還有機會選擇人類的世界──」
沒錯，小梢能吃人類的食物，就算留在人類的世界也不用活在恐懼之中。小奏不願意把她拖進這樣殘酷的世界；只是這樣的可能性，被小梢的嘴唇徹底堵住，不讓小奏繼續說下去。這一吻持續了很久才分開，兩人的距離靠近的瞳孔映照出彼此，小梢堅定的反問：
「人類的世界？那種東西我才不稀罕！我本來就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，死於意外還是被吃掉我都不在乎！
我在乎的──只有小奏妳而已！我不希望跟妳處在不同的世界；我希望妳永遠陪在我身邊！都聽到我說這些了，妳還打算丟下我一走了之嗎？」
「哈、哈啾！！」
小奏打一個噴嚏，顯然熱水的溫度漸漸的冷卻下來，身體開始變冷了。
「……」小梢不愉快的瞇起眼，冷不防的戳一下小奏的腰部。嘟噥著：「切，一生一次的告白妳居然回我一個噴嚏……」
「對不起嘛……先把身體弄乾吧，好冷喔。」小奏走出浴缸，關掉蓮蓬頭的開關。指向門口的櫃子說：「那邊有浴袍。」
「可是──尺寸太大了點……」小梢草草的擦乾身體、頭髮，披上尺寸過大的浴袍活像座敷童子，連手都伸不出袖子裡。
「沒差吧？反正等一下都會脫掉......」
「欸，小奏。」
「抱我過去？」
「......小梢真是撒嬌鬼呢。」
抱著小梢走進二樓的主臥室，室內已經點了火爐非常的溫暖。她被小奏放在一張鋪好厚厚的羊毛毯子、看起來非常溫暖、柔軟的雙人床。
小梢陷進柔軟的床上，凝視小奏那雙在黑暗中閃耀、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紅眼。她泛起紅暈的吱吱嗚嗚著：
「小梢......我......那個......」
「可以喔，」小梢揚起嬌媚的輕語，她知道小奏就這麼靦腆、害羞的可愛。
「我想要更多更多抱抱喔。」
小奏沈默了一會兒，便沒有更多的言語，凝視彼此就了解彼此所渴望的是一樣的事情。
她們互相解開浴袍的帶子，最初仿若想不斷化開甜美的蜜糖，舌頭互相交纏、舔吮雙唇。手指不斷撫摸彼此，身體互相貼在一起，摩擦身體的各個部位。小奏的身體比背後的雙人床還要揉軟，小梢好像被夾在兩個柔軟的物體之間，全身陷進去無法自拔的渴求更多的溫暖。
內心的熱度融化了彼此不能在一起的宿命。小奏知道小梢不再是脆弱、稍微一用力就會弄壞的人類，用比平常更大的力氣抱緊小梢身體，彷彿一放開她就會突然消失一樣，一刻也捨不得停下來。
小梢放鬆的任她的身體被小奏逗弄，腦子感覺飄飄然的、很舒服而且很溫暖。身體……小奏在她的身體裡面規律的律動，一下子就達到了最舒服的點。持續數次之後才停下來，握著彼此的手休息。
「小奏妳還記得嗎？第一次見面的事情。」小梢緩緩地問，
「阿……那個三明治超難吃的。」小奏抱怨著，卻洋溢出燦爛的笑容。
「自從我被養父強暴之後，我都覺得自己怎麼樣都好；自己什麼時候、因為什麼原因死掉都無所謂。但是妳是第一個說我的眼睛美麗的人，聽到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，頓時想死的念頭都沒了。」
「我其實有考慮把妳吃掉......」小奏吐槽。
「帶我去黑天鵝、去遊樂園玩。得到好多好多珍貴的回憶，我覺得我很幸福……要是能辦場婚禮就更完美了。」
「……黑天鵝的店長，以前是教堂的神職人員。店長也是食屍鬼，那個人應該會樂意幫忙。」
「诶～～我都不知道呢。」
「但是我還有最後的工作要做。」
「最後的工作？」小梢重複著念最後的工作一詞，小奏沉著臉繼續說：
「『狐狸面具』就是我和我哥。前面的五件捕食事件都是哥哥做的，但是第五起的時候哥哥受重傷死了。哥哥以前工作的『組織』要我替他完成未完成的工作，只差最後一個目標了……」
「對不起……我不知道妳哥哥已經……」
「沒關係啦，等我結束這邊的事情，跟組織劃清關係──我們就一起去哪裡住吧。到一個沒有太多獵鬼人的地方，然後──在能看到海的地方結婚？」
「小奏很有情調嘛。」
「小梢，換妳來好嗎？」
歡愉的呻吟、一氣一息如同枕邊的搖籃曲，她的每一滴汗、每一個表情都如此惹人憐愛。小梢分不清哪一段開始是夢；哪一段結束是現實。小梢做了一個夢：有兩個女孩都穿著婚紗，都有著一樣的紅眼。主持婚禮的是黑天鵝的一位壯漢，念完誓詞、互相交換戒指──兩人喜悅著、不斷流著眼淚，深情的立下誓約之吻，發誓永不分離。
『小奏是我的救贖，在不斷被人掠奪的人生裡唯一的太陽。妳讓我相信這個世界還有溫暖、還有愛，沒有糟糕到只剩下絕望。現在……我還有能牽著的手，捨盡全部也要守護的愛。』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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